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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崎駿的名字最近出現的頻率很高。

清明檔，《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》以超過3.87億的檔期票房，成為大贏家，這種熱門似曾相識。清明檔過去，吉卜力工作室沉浸式藝術展，在首戰上海正式開幕，展覽持續到10月30日。而在即將開啟的2024年“五一”檔，《哈爾的移動城堡》也將在國內重映。

雖然宮崎駿總是薛定諤地退休，在創作與退休地的交界帶悠閑地散步，但這位80多歲的老爺爺，在整個動漫市場都很難再找到手繪作品的今天，依然拿出了自己最新的手繪電影。

宮崎駿成功的電影很多，《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》或許在影迷們心中難以算得上最佳。

但他一直以來，從未想過在上一個故事的基礎上延伸或續寫，每個故事之間完全獨立。有趣之處在于，他的故事雖然互相獨立存在，卻又交織回響著相似的旋律，就像巴赫的作品，呈現出規整的統一性。

一、乘上想象的翅膀

1985年，吉卜力工作室成立，出資方為德間書店。

工作室成立第二年，《天空之城》誕生了，這是宮崎駿創作的第三部正式作品。通常情況下，一個導演的風格在第三部成型。《天空之城》之前，宮崎駿的《風之谷》大獲成功。而再往前，是宮崎駿首次擔任監督的作品《未來少年柯南》。

換句話說，作為吉卜力工作室誕生的契機，《風之谷》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早期宮崎駿在其作品中哲思的集大成者。

與大眾熟知的宮崎駿作品很不一樣，《風之谷》的故事背景沿襲了《未來少年柯南》（1978）式的末世設定，并受到了經典科幻作品《沙丘》（1965）和《地球的漫長午后》（1962）的影響，在《風之谷》的故事設定中包含了《地球的漫長午后》中植物統治地球，以及《沙丘》中沙漠與沙蟲的設定。

在科幻新浪潮的影響下，宮崎駿不斷在思考人與自然的關系。《天空之城》中，人與自然的思考更加接近于隱喻，象征著更高科技技術文明的“飛行石”指引人們來到的世界卻是建立在巨大樹木上的軍事堡壘。而出于人類的貪婪，工業文明消解，最終剩下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樹木，象征人們最終要回歸自然。

相同的思潮一直延續到1997年的作品《幽靈公主》，在少年少女的故事外衣下深刻討論了人與自然如何共存的問題。甚至跨越到千禧年，2001年的《千與千尋》，也在細節中表露著對人們破壞自然的批判，白龍的本名“賑早見琥珀主”，也是因為琥珀川河流被掩埋而無家可歸。

從《風之谷》到《天空之城》，再到《幽靈公主》，中尾佐助等學者提出的“照葉樹林文化”理論一直在其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?！罢杖~樹林文化”理論是指在相似的自然環境下，會誕生相似的文明，換句話說，我們世界的文明與自然息息相關。

在宮崎駿的作品中，常見對森林細致的刻畫，《天宮之城》支撐城堡的巨大樹木，《龍貓》里鄉下尚未被水泥森林破壞的原始森林，《幽靈公主》中幽深的山林等等。

而在不斷創作的過程中，宮崎駿哲思也在不斷更新換代：如果說《風之谷》是對工業文明的徹底批判，而《幽靈公主》更加關注人與自然的共存問題，《天空之城》則介于兩者之間。

除了是工業文明的象征，城堡亦是宮崎駿作品中重要的延續。

《天空之城》里漂浮在高空之外的城堡，《風之谷》的城池，《哈爾的移動城堡》中神秘的移動城堡，甚至《千與千尋》中日式風味十足的油屋，再到最近的《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》，也有城堡的意向。

可以說，在每個充滿奇幻色彩的故事里，宮崎駿的城堡都是精心打造，屬于幻想世界的烏托邦。

二、現實的堡壘

但無一例外，宮崎駿作品中費心打造的幻想堡壘都將面臨坍塌、毀滅，或神隱的結局，主角最終選擇回歸現實，面對人生的挑戰。如果在現實世界，站在起點一般的《風之谷》與往后的作品對比，宮崎駿就像他故事里所有的主角一樣，一步一步從幻想世界走入現實。

與此同時，宮崎駿也逐漸開始把自己的經歷加入到敘事文學中。

開始步入老年階段，筆耕不追堅持著手繪的宮崎駿頻頻對外界表露出想要休息的念頭。最初只是傳聞，在56歲《幽靈公主》拍攝期間，受到手部疾病影響，即將收筆的傳聞。

能肯定的是，勤奮的他確實進度在逐年放緩。60歲，《千與千尋》上映，再次打破了自己的記錄，他說自己“在這個年紀做這個已經是極限了”，再到72歲拍《起風了》時，他召開記者招待會公開宣布退休，理由是年事已高。

十年后，83歲的他又完成了新作《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》。

1992年的《紅豬》是在今年的《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》之前，第一次被視為宮崎駿自傳的電影。這也是第一部完全成年人視角的宮崎駿作品。以往，在《天空之城》和《風之谷》中都有精美的、帶有蒸汽朋克色彩的飛行器，這是源于他父親的影響，到了《紅豬》更是直接以飛行員作為主角。

2013年，《起風了》更是講述了日本航空之父的故事，但同樣，作為宮崎駿作品的分界線，仿佛是進入了新的人生階段，在此之后，年過中年的宮崎駿更加關注“現實”，私人敘事開始更為顯性得出現在他的故事里。

《起風了》雖然明面上是飛行器設計師的一生，也同樣影射了自己作為動畫匠人，長時間伏案的自我投射。于此同時，“二戰”背景這樣實實在在的現實背景也正在成為作品的一部分。10年后的《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》同樣如此。

而最后一部，由宮崎駿的創作出的故事，恰好與他自身的人生形成一種回響。

《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》或許才是歷經千帆過的宮崎駿，在自己故事的基礎上，創作出的屬于自己的幻想故事。他有自己少年時期的投影，有從事飛行器工廠的父親，年少喪母；也有我們熟悉的宮崎駿式展開——男孩在一只會說人話的蒼鷺指引下，深入神秘的石塔，進到一個地下亡靈的世界，就像千尋來到油屋，蘇菲踏足移動城堡。

而在最后，真人拒絕了傳承先人意志，做出尊崇自己內心的選擇，選擇了回歸現實。這或許是，在宮崎駿看來，人生最好的答案。

三、人生恰如旋轉木馬

回歸我們的現實世界，承載著宮崎駿夢想與報負，如同幻想的烏托邦一般存在著的吉卜力工作室同樣也面臨著轉型。

1985年吉卜力工作室由德間書店出資設立，2005年獨立為股份公司，估值約92億日元。2023年，吉卜力被NTV收購，成為該電視臺旗下子公司，整體估值大約為366億日元。以一家文娛公司的路徑來看，吉卜力毫無疑問是成功的。

只是，自2013年宮崎駿宣布退休后，高度依賴宮崎駿電源的吉卜力工作室也開始不得不面臨新的挑戰。

公開數據顯示，此前的吉卜力工作室的年均作品產量為1.14部。但在宮崎駿宣布退休的10

年間，吉卜力工作室僅制作了《記憶中的瑪妮》《紅海龜》2部影片，票房遠不足以支撐這個工作室運轉。據《北京商報》報道，吉卜力每年的運營成本大約為100億日元（約合人民幣4.8億元）。

為了生存，吉卜力工作室不得不把嘗試拓寬版圖，一邊依托旗下經典IP與流媒體、音樂平臺展開合作；一邊持續推動作品重回大銀幕，并在重映期間積極開展線下活動。

比如，在線上線下同步布局周邊商店，在NFT產品熱潮興起的時候推出“天空之城”、“龍貓”等經典IP的NFT產品，據日本媒體報道，“龍貓”的相關產品交易金額更是突破2億日元。線下更是花了大力氣，基于動畫場景，吉卜力項目耗資340億日元打造了吉卜力主題樂園，并于2022年開園。

眾所周知，IP是吉卜力最大的優勢。只是，IP依舊是那些我們耳熟能詳的老IP，重映的票房，也主要依賴宮崎駿的作品。

據不完全統計，2018年重映的吉卜力動畫《龍貓》收獲1.73億元票房，隨后的6年間，《千與千尋》《崖上的波妞》《天空之城》《紅豬》陸續登場，2024年“五一”檔期間《哈爾的移動城堡》也將上映。重映的5部影片合計票房超8億元，其中《千與千尋》以4.88億元的成績超越《泰坦尼克號》，成為目前重映票房最高的電影。

擺脫不了“宮崎駿”的能量則是吉卜力真正在未來將遇到更大困難的根本原因。本質上，是人才的青黃不接。

而吉卜力工作室的三位創始人高畑勛、宮崎駿和鈴木敏夫，也被大家親切地稱為吉卜力三巨頭。高畑勛導演于2018年去世，宮崎駿導演今年已經83歲了，制片人鈴木敏夫也將在8月邁入75歲，兩人都早到了該退休的年紀。

當一手創造烏托邦的人逐漸退出舞臺，這個夢想的堡壘就開始搖搖欲墜。問題總是難以回避的那一個：誰能成為宮崎駿的接班人？或者說，《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》之后，在這個沒有新的宮崎駿故事誕生的世界里，我們還能找到下一個烏托邦嗎？